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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夜忆江南(第265期2009年3月15日)
时间:2009-11-16     来源:       作者:罗婉婉 电子版

夜,梦醒时分凉如冰,曲阑干外天如水,几点春雨细如毛,锦帐清冷,独倚窗前,追忆流年。

童年,我对于荏苒的光阴常起一种眷恋的感觉,结果常令我自觉地和故意地一心想念着有些特殊甜美的时光。直迄今日,那些甜美的时光还时活现脑中,依稀如旧。然而,“月冷千山,寒江自碧只影向谁去?万丈冰崖,雪莲花落,片片如星雨。听谁?露咽萧管,十指苔生,寥落吹新曲”仍萦绕心头。这惆怅是否是感慨此景非童年的记忆,抑或是感叹似水的年华。记得家乡“袅袅水芝红,脉脉蒹葭浦”的柔美、“淅淅西风淡淡烟,霏霏点点回塘雨”的迷离。这是婀娜娇媚的江南,我的故乡,是它,点缀了我似梦的童年。

在燕子呢喃、翩跹飞舞的时节,我总会提着一个竹编小箩筐,留连于湿暖的,散发着淡淡青草味的田埂上,采着嫩绿的野菜,拔几嘬水嫩的野水芹,逗弄着“呱呱”叫的蛙仔,看它们惊慌失措的蹦入水中,溅起圈圈涟漪。采完野菜,也会和伙伴儿挽起裤腿,捋起衣袖,兴冲冲地下田去捉泥鳅,感觉脚在水田那湿暖的泥土中越陷越深,却不会觉得害怕,因为总会想着脚会不会踩着泥鳅,或一下子用脚趾头夹住了光溜溜的泥鳅。这样,就可以放在小箩筐里携带回家了。现在想来,当时的想法是多么的幼稚与可笑。然而,那纯真朴实的童年经过人生岁月所沉淀的却是隽刻于心的悠长的幸福。即使回忆心中也溢满了恬淡、温暖的情怀。我想:不管岁月如何匆匆流逝,如何淹没于历史长河中,我的童年——与玩伴聚坐阡陌,笑看白云行转天际,看微风轻拂碧绿如绸毯的青禾,闻着大地与阳光那清爽、温暖相混合的味道。那种纯粹的快乐!很多年很多年以后都会记忆依旧。

曾听人说:幸福是荒废的灵魂遇到爱的邂逅,虽然童年并不知“荒废”的含义。然而,我是何其幸运,与爱相遇。江南,我的故乡,它那轻灵雅致的山水风情就是我童年的爱的源泉,是它让我拥有了悠长的幸福。最喜烟雨迷蒙的故乡,几点疏疏雨把家乡那股属于江南的柔媚、浪漫演绎的如此淋漓尽致。一直认为雨是江南古意韵味特有的情节。六街微雨镂香尘,而腻粉琼妆在隔着霏霏雨帘时,凝视犹如透着晶莹薄纱,不语却已欲魂销。望中烟水遥,蓦然涌入胸间的是如蒹葭苍苍的意韵,恬淡清幽。在花落月残的冬夜,忆起家乡的莲塘,在莲花灿烂的季节,空气中溢满莲花沁脾的香味,清新的莲花,在碧绿的如百褶裙的荷叶映衬下,是如此的风姿卓约,如此的纯洁动人。当古朴的小木船穿搜于莲塘时,棹歌惊起睡鸳鸯时,它们“扑腾”窜出,憨掬可笑。最喜躺卧于小船,在小船穿过荷花的刹那,感受着莲花抚弄肌肤的弄嫩,剥着清脆的莲蓬,听老艄公讲一段段的传奇,仿若徜徉历史的长河中。传奇勾勒出谭献“离亭薄酒终须醒,落日罗衣冷,绕楼几曲流水,不曾留得桃花影”的无奈。冯延巳“银屏梦与飞鸾远,只有珠帘卷,杨花零落月溶溶,尘掩玉筝弦柱画堂空”的失落,李煜“高楼谁与上,长记秋晴望,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的惆怅。柳永曾题一支吴歌,歌云:十里荷花九里红,中间一朵白松松。白莲则好摸藕吃,红莲则好结莲蓬。结莲蓬,结莲蓬,莲蓬生得忒玲珑。肚里一团清趣,处头包裹重重。吃着滋味,一时劈破难容,只图口甜,那得知我心里苦?开花结子一场空。小时侯并不懂这吴歌的含义,只觉得采莲女唱得如此清脆动人,婉转清新。

然而现在重温,惘然间有一股化不开的愁郁,曲终然柔肠百转。迥异人生的文人墨客点缀了绚丽的江南,童年也在这些婉约、华丽的辞藻间悄然滑逝。童年,合该有愁绪的,不是吗?是的,合该有的。在风花雪月的岁月中,为着这些诗词歌赋流露的离愁别绪而感叹:唐婉生离死别的爱情,关盼盼的怜侬痴情,李香君断情丝、绝红尘的坚贞不渝。明白原来在人生的旅途中不是所有的有情人都会终成眷属。然,眼泪仍会倾泻泄,心痛亦会如刀割。

“花褪残红青杏小”是江南最美的诠释,只不过在江南更多的是梅子,一棵棵满载丰硕、饱满的梅树或探入屋檐或轻扑水面或垂挂街巷。它是古色古香的江南最美的装饰。尤其是雨中的梅更别具一番风味,雨帘轻扣着粗糙泛着绿的石板,伫立石板旁已结子的梅树,梅子在雨的浸泡下,愈发饱满、润泽,让人忍不住想咬上一口,这不禁让人忆起李煜的“烂嚼红茸,笑向檀郎唾”的意韵。在雨的长时间浸泡下梅子会携带着晶莹透彻的雨珠儿在空中滑出一道优美的弧度后“咕噜咕噜”在地上转着,如“铮铮”琴声撞击心扉,泛器一圈圈的涟漪,不禁让人心旌神摇。好一个烟雨朦胧笼青梅呀!绿绮琴流泻的古曲如香醇的美酒和着稀稀落落的柳絮,回旋绕转。昔日欢歌笑语的小径已消失记忆的某一刹那,即便记忆永没褪色,却也无处寻觅,徒留的仍是酸涩的青和被梅雨浸润饱满的梅子。景物依旧却人去楼空!莎拉克劳克兰恬淡、迷离的声音依旧在耳边回响。苍茫间却只剩下空白一片。泪水狰狞地爬满脸颊。心,纠结苦痛。早该懂的,懂人影肥瘦,玉蟾圆圈。岂料回首依旧感伤!唯记得忧伤谴绻,眷恋缠绵。痛,却也是如此彻入心扉。

轻吟着“锦帐轻掩,和衣入梦,梦入江南烟水路,行尽江南,不与离人遇。我欲尽此情书尺素,浮雁沉鱼,终了无凭据,却倚缓弦歌别绪,断肠移破秦筝柱!”,我在雨夜摇忆江南,在江南的柔美中追忆童年。当南国正芳春、船上管弦江面绿时,童年是否已是物是人非事事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