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社会,知识生产、传播和交换形态将发生极大变化,知识的后喻时代已经来临,原有的“造就数以亿万计的高素质劳动者、数以千万计的专门人才和一大批拔尖创新人才”的人力资源塔式结构将发生深刻变化。“中国教育现代化2030”必须促进教育体制和人才培养模式的改革创新,推进中国教育现代化跨越式发展。
在这篇文章里,当我们在说“中国教育现代化2030”时,我们是在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教育2030行动框架》“中国版本”的全部而不是一部分,即“教育现代化2030”是中国政府对世界的总体性承诺,也是对中国教育的全面规划和战略实施。
整体而综合地看待“中国教育现代化2030”
“现代化”是中国教育改革发展的整体面向,而不是某一面或某个侧重面。
教育是2030年可持续发展议程的核心。2030年可持续发展议程突出了教育的重要作用,建立了“教育第一”的核心理念,这与中国政府“把教育摆在优先发展的战略地位”的思想高度一致。“中国教育现代化2030”,必须与中国其他领域的“2030”规划综合为一个系统。一方面,需要将“教育2030”作为实现联合国2030可持续发展议程17个可持续发展目标中其他各领域的组成部分;另一方面,可持续发展目标应该成为“教育2030”表达和行动的基本“语境”和“场域”。
总体看来,我国在论及2030可持续发展议程时,直接向教育现代化提要求或向教育现代化寻求支持的不多。间有言及,往往察焉不精、语焉不详,远未形成常态化的交流对话。从教育领域看,“中国教育现代化2030”的制定,应立足于“教育优先”“教育第一”战略,主动发起与其他各领域持续有效的深度对话。
自从小平同志提出“三个面向”思想后,教育现代化已经成为中国教育改革发展的主旋律。再从世界范围看,从1990年《世界全民教育宣言》到2000年《达喀尔行动纲领》,从2000年《联合国千年宣言》到2015年《改变我们的世界——2030年可持续发展议程》,中国教育现代化已经成为世界教育发展进程中最为重要的构成部分之一。“中国教育现代化2030”需要对此前历史进行全面总结和深度反思,从而形成全景式参照。中国教育现代化进程取得了历史性成就,也伴随着许多问题,有些问题是结构性、整体性和深层次的。诸多问题,有些是由“急功近利”的“简单现代化”的取径带来的,有些是“唯我独尊”与多元内涵冲突的“反身现代化”症状的暴露,有些则是“难以料及”的实施层面复杂情境的遭遇……这提醒我们,“现代化”并不天然就是褒义词。任何将“现代化”赋予全面“豁免权”的行为,都会对“中国教育现代化2030”带来伤害,甚至将中国教育引入“现代化陷阱”。“中国教育现代化2030”的制定,也给我们提供了全面总结、整体反思的机会。只有这样,才有可能将中国教育推向更新阶段、更好水平和更高目标,对全球教育发展进步做出重大贡献。
改革创新是“中国教育现代化2030”的主旋律
“现代化”已然成为发展中国家战略话语的“基本语法”。根据眭依凡等学者的研究,欧美学术界已经很少讨论教育现代化议题,但在我国,教育现代化则是讨论最多的几个议题之一。在欧美学术界,“现代性”已经成为他们集体性研究和反思的对象,而在我国,“现代性”还在建构过程中。对我国教育来说,不只是“实现现代化”,同时更是“创造现代化”。
对中国来说,现代化具有鲜明的“外生后发”的特征。从“外生”看,中国处在整体和长期的转型过程中。或者可以说,没有“转型”,也就无所谓“现代化”。传统可以作为现代化的资源,但不能视为现代化的逻辑起点,应该摒弃“从传统衍生出现代化”的执念。这就意味着,对发展中国家来说,“现代化”是一个复杂的“造句”过程。这样的“造句”过程,是从传统到现代的语法转换过程。没有改革和创新,要说好、说全现代化的句篇,是不可能的。显然,这也是一个最容易出现病句、最容易把话说乱的阶段。从“后发”看,中国处在整体和长期的赶超过程中。“后发优势”是显然的,也是为人们所广泛体认的。但过度强调“后发优势”,会陷入另一种幻象,即别人的试错,是自己可以避免的;别人的成就,是自己可以比附的。必须将“外生”与“后发”统一起来。只有这样,我们才不至于陷入《教育2030行动框架》提醒的“想当然的常规”中,在“不循常规”中走出中国特色的教育现代化之路。
“想当然的常规”,一方面是因为我们没有深刻把握中国现代化进程“外生后发”的特征,另一方面是因为我们将“现代性”实体化,将“现代化”既定化。“中国教育现代化2030”尤其应该注意避免落入这样的“实体化”“既定化”的陷阱。否则,“中国教育现代化2030”战略实施,就可能完全成为文本执行的过程。“中国教育现代化2030”战略实施,仅仅限于有限度的裁量权的准予和释放仍然是不够的,必须与社会公共治理等多元化社会构造相结合,使中国教育现代化深度融合到中国现代化的整体进程。“现代性”实体化、“现代化”既定化的另一个常见表征之一是,过度依赖指标来推进工作、检测成效、说明成就。一方面,指标本身就可能是不科学的,这一类例子俯拾皆是,许多“急功近利”的“简单现代化”都是由指标支撑和推动的。另一方面,指标具有既定性,与现代性的创生过程、现代化的“造句”过程存在着内在冲突。历史经验表明,这样的内在冲突有时会异常激烈。需要说明的是,不是不要指标,而是要限制指标的使用范围,并且能够使指标具有对现代化构成性过程的回应功能。国内外教育事业发展评估标准体系一般都按照决策导向评价模式(CIPP)来构建,这一归类处理方法的指标,还是在基本经验数据化的圈子里兜,仍然属于常规思维,甚至就是“想当然的常规”。
如何确定“中国教育现代化2030”的关键领域
作为可持续议程的发展目标之一,“中国教育现代化2030”需要确定若干对实现发展使命、愿景与战略目标起重大影响和直接贡献的、不可或缺的关键领域。
价值引领、战略导向与问题解决,是“中国教育现代化2030”关键领域确定的方法论。教育是关乎人的事业。教育现代化,关键是人的现代化,“以人为本”是科学发展观的核心,“人的自由而全面的发展”是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对未来社会的期许。只有价值引领,战略才不会偏向;只有战略导向,才不会偏执于问题,甚至陷入“急功近利”的泥沼。需要指出的是,尤其对教育领域来说,“问题导向”只有在具体事项和配套措施层面才是适当的,不应该成为制定战略的基本路径。需要“着手”于问题,更需要“着力”于战略、“着眼”于价值。“中国教育现代化2030”不能因为最紧迫的事而忘了最重要的事,这个“最重要的事”就是人的发展。
整体布局、长期规划、最终目标,是“中国教育现代化2030”关键领域确定的三个维度。前两者,一横一纵,偏于过程导向;后者,贯彻《教育2030行动框架》落实目标的精神,是结果导向。三个维度,构建起结构化、阶段性、可获得的关键领域体系。举例说,城乡矛盾仍然是中国教育现代化进程中关键要素的集聚地之一。与长期工业化的西方社会不同,当代中国社会的分群性持续流动不是源发于原有社会结构,而是催生于急速的社会转型和制度变迁,留守儿童教育、保育与进城务工人员子女入学问题,仍然是中国教育现代化的重大议题。另一方面,城市内部,“城”与“市”的新矛盾开始积聚,城市发展与教育优质资源的供给与布局的不平衡关系日益凸显,往往越发达的城市表现得愈加激烈。城市化是中国现代化的必由之路。上面例举的两方面议题,关系到三个维度的任意一维,显然是“中国教育现代化2030”的关键领域。
改革创新,是“中国教育现代化2030”关键领域确定的能级指标。中国教育现代化过程就是转型变革的过程。其关键领域必须灌注大气力、大智慧,需要新思维、新制度。换句话说,如果确定为关键领域而缺乏改革创新,也就丧失了其关键性,最终不可能达成发展目标。比如说,教育经费投入是关键领域之一。2012年,中国财政性教育经费实现了占国内生产总值(GDP)4%的目标。随着教育优先地位的日益凸显、教育优质规模需求的不断扩大,以及《教育2030行动框架》对教育经费投入的新标准,原有的“切蛋糕”“分蛋糕”为主的思维方式面临重大挑战,必须探索新的经费增长机制。再比如,从人口大国迈向人力资源强国,是中国现代化的国家战略。但只是在原有发展基础上扩大规模、提高质量,难以满足“中国教育现代化2030”的发展目标。未来社会,知识生产、传播和交换形态将发生极大变化,知识的后喻时代已经来临,原有的“造就数以亿万计的高素质劳动者、数以千万计的专门人才和一大批拔尖创新人才”的人力资源塔式结构将发生深刻变化。“中国教育现代化2030”必须促进教育体制和人才培养模式的改革创新,推进中国教育现代化跨越式发展。(作者杨九诠,系华东师范大学学报教育科学版主编、编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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