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女孩都说,如果父母有了儿子以后就不再把爱分配的那么均匀。这就是所谓的重男轻女。在我们家,正好颠倒过来——重女轻男。
我两岁的时候,弟弟挤进了我们的三口之家。吃的,我和弟弟各半,穿的,弟弟没有我换新衣服的频率高。做事情,我们要么全体出动,要么轮番上阵。做了错事,我们一同受罚。
弟弟六岁那年,因为意外生了场大病,不得不亲吻刀片的冰凉。手术是在市里最好的一家医院做的,父母都过去照顾他了,我一个人就被凉在了家里。
过了几天,父亲回来了,要把我也接过去,原因是刚刚动完手术的弟弟想我了。一路上,我故意对父亲说,长青(弟弟的小名)不是总和我打架吗,这一次分开了,岂不是遂了他的愿。父亲笑而不语。不过,我还是恨车开的太慢。
走到弟弟床前时,弟弟的双眼立即闪过亮亮的神彩,指着桌子上的水果说:“姐,这些都是留着给你吃的。”同病房的一个小男孩的妈妈感叹到:“这孩子真有心!”后来,那位阿姨每次给自己孩子送吃的时候都会多准备一份给我们姐弟俩。
病愈后的一天,母亲牵着弟弟的手走在路上碰见了一个熟人,那人给了弟弟两个硕大的红苹果。不巧的是,回来的路上碰到邻居家的孩子,母亲让弟弟把手中的苹果分一个给他,弟弟死活不肯。母亲生气了,给了弟弟一巴掌,然后夺去了一个,还气愤地吼了一句:我平时是怎么教你的!
弟弟是带着恨恨的眼神回到家的,见到我时手里还紧紧揣着一个苹果。他把那个苹果塞到我手上:“姐,这个是你的。”我兴奋地接过来,却听见母亲说:“还给他吧,他刚挨了我一巴掌。”我在母亲自责的口气中知道了原委。也知道弟弟在回来的路上一直忿忿地叨念:我给了他,那我姐吃啥?
升入高中后,我第一次离开家,开始了独立的生活。也是第一次真正地和弟弟分开。走的那一天,我兴奋地忘记了和弟弟说再见。一个月后,我回到家就直呼弟弟的名字,因为我在县城给他买了他喜欢的东西。弟弟不在,我的心委实有些失落。母亲告诉我,那天我走以后的中午,一家人还像往常一样围着桌子吃饭,弟弟却不肯拿起筷子,他说,我姐现在肯定没有吃上饭。事情确实如此,开学的第一天,我只喝了一瓶矿泉水。母亲还说,知道我今天回来,弟弟搬个凳子在家门口坐了很长时间,总不见我回来,这会儿去了地里帮忙。
天黑之后,父亲和弟弟回来了,还没来得及休息,弟弟就把我拉到房间里,指着挂在很高位置的一个箱子告诉我,那是他给我留的东西。“我怕时间长了,我会不小心口馋将它慢慢吃完,所以就找个箱子装起来,挂得高高的,那样就能留到你回来……”
我上大学的那年夏天,弟弟光个膀子在村边的河里沟里趟了两个月,攒了三百多块钱。我记得那段时间,弟弟每次回来佝着腰认真地整理他的虾笼时,我看着他瘦的只剩下骨头的脊背上一块块即将脱落的皮不停地教训他,话中掺杂的多半是心疼。弟弟其实很白,可是那个夏天,他却黑的发红,特别是脊背,经常被毒日晒的水泡丛生。没办法,母亲只好买来药,晚上等他睡觉时不停的搽,听说被太阳晒伤很疼,可弟弟自始至终都没有说一个疼字。
我要走了,弟弟把他所有的积蓄都给了我,什么也没有说。母亲开玩笑地对弟弟说,我让你把钱借给我买自行车你都不答应,到时我可是要还你的,现在给了你姐,岂不是不划算。那个时候,母亲每次上街做生意都骑一个破得不能再修的自行车,叨念了很长时间要买自行车的,最终因为经济紧张而耽搁。弟弟说,我姐这次走家里没有多的钱,我想让她吃得好一点,买自行车以后再说。我记得我走时,弟弟正好上学去了,我这次的心情是沉重的,因为这一走就是半年。
读大二那年,弟弟告诉我不读书了,然后听信朋友的话去了福建。我联系不上他,好在他会上网,而且有电子邮箱,等不到他上线,我就拼命地给他发邮件,骂的话哀求的话都用上了。他只是用寥寥数语回复我:姐,我很好,告诉爸妈一声。那个时候,他很少打电话回家,因为一打电话父母就会情绪失控。
一个月后,他告诉我,他到了广东,找到了工作,这个时候,我第一次收到了来自他长长的邮件。我是流着泪看完的,在网吧里,我的泪就那么哗啦哗啦地流,肆无忌惮。弟弟在信中说,他到了福建才知道,他朋友是骗他的,没有找到工作时,他就一天吃一顿饭,整天睡觉,那个时候他饿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他不敢告诉我们,因为怕我们担心。他说,每次看到我的邮件他都会哭。于是,我的心就怔怔的疼,我记得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看到过弟弟哭,哪怕是小时侯生病疼得汗如雨下。
快要毕业了,我想早点参加工作为家里减轻负担,可弟弟却粗着嗓子说:“就这么点出息,钱有我挣,学还是要继续上”。我生气:“我读的书还比你多呢。”
弟弟的声音小了下来:“当初我选择不读书,那是因为我们家实在供不起两个学生。现在好了,你就安心的读书,什么都不要多想。”
很多时候,我都觉得自己是很幸福的,既有一双爱着自己的父母,也有像哥哥一样把无私的爱给我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