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七贤”中,阮籍和稽康这两位文人,阮籍佯狂,似是南人所说的“捣浆糊”、“无厘头”;而稽康的刚肠疾恶,锋芒毕露,抵抗到底,则是北人所说的“较真”、“别扭”。
为什么他俩要如此“犯嘎”、“扛头”呢?原因很简单,“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将军要篡曹魏政权。论起来,阮和稽其实也并非曹魏江山的誓死捍卫者。不过,阮藉封过关内候,任过骑散郎,而稽康不但是名士,而且与魏宗室沾亲带故,并任过中散大夫,在感情上比较倾向于魏。这两位文人对执政的司马昭,“不开心”,“不买帐”,“不合作”。
既然不肯合作,稽康和阮藉,自然要采取对立和对抗的态度了。阮籍拿捏得较为适度。于是,聪明且精于变通的阮籍,便不吃亏,少吃亏;而不太聪明,或者过于执著的稽康,便常吃亏,吃大亏,在这两位身上,便有了明显的区别和不同的结果了。
稽康与阮康,是极好的朋友。阮籍这个人,特别我行我素,对什么都是一副不在乎的样子,经常喝的烂醉。于是,此公便可以不表态,不说话,不提供看法,不说明观点。注引《魏氏春秋》,说“阮籍,宏达不羁,不拘礼俗。”“终日不得与言。”“口不论事,自然高达。”而这一点,正是稽康所缺乏,所羡慕,而又学不来的。他曾对山涛说过:“阮嗣宗口不言人过,吾每师之而未能及。至性过人,与物无伤。”也由于他对世俗社会、官僚体制、庸俗作风、无聊风气看不惯,对司马氏统治的不认同,使他索性更为固执地坚持己见,知道是毛病,也不想改了。
而当权的司马氏正需要像稽康、阮籍这样真正的名士来表示公开的支持,于是先有陆续的召辟动作,意图将社会名流、上层人士都拉到自己的帐下。于是,大将军授意稽康的好友山巨源,动员稽康这位著名作家,出来做官,纳入他的体系。但稽康断然拒绝了。这还不算,他还写了一篇《与山巨源绝交书》,公开亮出观点。这篇书信,显示了稽康的不同于世俗,不屈从于金钱,不依赖于强势的坚贞品格。映照了他冰清玉洁的灵魂,可同时,他也得罪了老朋友山涛,大将军司马昭。
史称稽康“直性狭中,多所不堪”,是个“不可强”,不可化”的人物。他的死,最根本的原因,是他文章中的那种不以传统为然的叛逆精神。他在给山巨源的信中,提出了“非汤武而薄孔周”的口号,这本身就在否定统治者司马昭赖以安身立命的纲常伦理,是相当冒险的举动了。司马昭当然不能留他,只等瞅准时机,找个借口就把他杀了。
壮哉稽康!这位中散大夫,不悔不惧,在死亡的阴影中,神色安然地抚拨琴弦,弹完《广陵散》的最后一个音符,从容就义。
阮籍对于司马昭的笼络,当然也和稽康一样是要拒绝的。不过,他不是像他那“不太聪明”的朋友那样,公开表现不屑。虽然他也不愿对司马昭低头,但他懂得如何保护自己,尽量不往刀口上撞:没事就醉得一塌糊涂。《晋书》中称阮籍:“嗜酒能啸,善弹琴。”因为心怀不平,只得借酒浇愁;善弹琴是因为音乐的不确定性、无限性的特点,最适合承载他自由缥缈的精神。写文章时,也竭力隐而不显,不让司马昭抓住把柄。偶尔,也是会随和一下,不那么针锋相对、寸步不让。在统治阶级划定的圈子内,他把他的拒绝、对抗,尽量地写到极致。尽管这样与强权者周旋,尤如走钢丝,但他却安安然然地尽享天年,显示了他极高的智慧。
坚贞刚直,稽中散用生命弹奏出的乐章,永远铭刻在历史上。(作者系十堰市一中高三(4)班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