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四月,绿色的海洋。我的童年就是在这片绿色的海洋中度过的。
头顶着羊角辫,身着红格子的裙子,提上一个与自己身体极不相符的篮子,穿过悠长的田埂,随小伙伴们一起扎进了这片绿色的海洋。蹲在桑树下,抬头观察着那可爱的桑葚。一串串,像袖珍型的葡萄。青的、红的、紫的,我的小手开始在桑枝间穿梭起来,不停地来回于我们的小嘴和篮子之间。紫的才是成熟的,真甜真甜!
正当我们摘得尽兴的时候,母亲们的叫唤声在我们耳边响起。我们慌慌张张地走出这片绿色的海洋,大家边相互望着彼此嘴边长出的紫色胡子,伙伴们边抹着嘴巴,又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
江南人家家户户都养蚕,家家都有桑地。一年可以养五次蚕:春蚕、夏蚕、早秋蚕、中秋蚕、晚秋蚕。四月正是养春蚕的时节。江南人很爱惜蚕,认为蚕可以给他们带来财富,把它们称“宝宝”。
每当到了养蚕时节,蚕农们要把蚕架蚕扁等蚕具进行消毒。每个生产队的队长都会把蚕种按照各户预订的数量分发给各户蚕农。领到蚕种的蚕农们忙把蚕卵均匀地铺在扁里的报纸上,上面盖上红纸。蚕卵是怕见光的,一见光有的就会出壳,造成整批蚕的成长不均匀,影响喂叶。
大概过了一昼夜,蚕都出壳了。江南人把刚出壳的蚕叫做乌娘。揭开上面的红纸,蚂蚁大小的乌娘密密麻麻的挤成一堆。蚕农们会在上面铺上一张细网,然后在上面撒一层切成丝的嫩头叶,盖上保鲜膜。蚕宝宝为了吃叶会往上爬,穿过了那张网。等它们全都爬到了桑叶上了,只要把网抬起来,下面的残渣就可以清除了。
大约过了六七天,蚕要做头眠了,蚕做眠时高昂着头不吃也不动。又过了一天,蜕去了一层皮之后,变白了许多,长大了许多。此时的蚕也不再叫乌娘了。宝宝吃桑叶还是要嫩的,桑叶也用不着切成丝状了。只要除掉柄,撕断几根主要的叶脉就行,能使之放平就可以了。桑叶就这样朝天盖在宝宝上,宝宝们头顶着叶背开始进攻。起初是一个小洞再后来洞越来越大,宝宝们晃着脑袋在叶间“奋斗”着。
宝宝每隔六七天做一次眠,每次做眠时不吃也不动,蜕去一层皮后变大、变白一点。做完四次眠之后它们已经是白白胖胖的小可爱了,它们不再做眠了,而是发疯似的狂吃叶子。大眠过后的一个星期左右,它们又开始不吃了。这回是身子不停地扭动着,变成了略带黄色的透明状,嘴巴里也不断吐着丝。
“宝宝熟了,可以‘上山’了!”蚕农们终于可以舒口气了。搭起了架子,把事先准备好的早稻草做成的“龙山”或“山头”整齐地排在架子和地面上。然后用盆子把扁里的宝宝装起来,轻轻地放在“龙山”或“山头”上。
宝宝开始做茧子了。此时的宝宝仿佛是一位工程师,为自己营造着一个温暖的巢穴。更像是一位艺术家,创作着一件巧夺天工的艺术品。
茧子硬了,收获的时节到了。蚕农们一家老小都搬着凳子在蚕室里忙开了。蚕室的中间摆放着一张大扁,扁里放着大家刚摘下来的茧子。当白花花的茧子堆成一座小山之后,边上又会出现另一张扁。
蚕农们各自拉着自家的劳动车,载上一袋袋的茧子,往茧站送去。不用问茧子的价格,光看大伙儿乐呵呵的表情,伴着劳动车发出的吱呀小调,就知道,今年又是个茧子丰收年!